【弘杨】白天叫哥哥（20）
*大明星黄 x 经纪人羊，娱乐圈年下狗狗哥哥文学（什么？）
*本章summary：一些修罗场和化学反应
*棋杨🈶️，三（四）角🈶️
高杨醒时愣怔了几秒，耳下枕头的高度和软度都与家里的有所不同——酒店，他想，神思不禁一片恍惚。屋里的暗是天亮前的那种暗法，同他三十岁前经历的某一天一模一样。
他动了动身子，腰间隐约的酸楚迫使他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高杨皱皱眉，同时意识到自己肚子上还搭着一只手，偏头看见手的主人睡得正酣。他本有点恼，不料看见黄子弘凡的脸后烟消云散了，突然意识到自己一个多月来从没睡这么好过。
男孩侧向他，半张脸埋在枕头里，醒时偶尔会透出的攻击性荡然无存。高杨发现自己对黄子弘凡不设防的样子没什么抵抗力，目光顺着人的眉眼滑了一圈，觉得和一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有点不一样了。
这小子，不会还在长高吧。他像第一次见面时做过的那样盘算了下小孩的年纪，顿时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来。
高杨用肘支起身体，够到手机按亮，时间显示刚过五点，正要起身，突然被环住腰搂着拽回到床上去。
“我吵醒你了？”他轻声。
“没……”黄子弘凡明显没睡醒，闭着眼睛摇头，更像在他身上蹭了两下，“你要走了？”
“回房，在这给人看到不好。”
“噢。”
手还环在他身上。
“松手。乖……”
“亲我一下就松。”
“没刷牙。”
“不管！”
黄子弘凡加了把力，高杨被箍着又贴近了几分，耳边能感觉到男孩呼出的气流。高杨缩着脖子躲了躲，心里无奈，觉得自己真的有点像在哄小孩。小孩头发乱在脑袋上，还睡眼惺忪的却知道缠人，高杨被黏得没脾气，在人唇上快速印了一下。
“行了吧？”
“马马虎虎吧……”黄子弘凡笑笑，伸了个懒腰，躺在床上看他穿衣服，“你下次走前跟我说一声吗，我一睁眼看不见你多奇怪啊。”
“好心当驴肝肺，不是想让你多睡会儿么？”高杨瞪了他一眼，“再眯一会吧，马上有人来叫你了。”
“嗯。”
外套堆在地上，维持昨晚凌乱的状态，捡起时房卡掉出来。两张，一张他自己的，一张昨天小周给他的，已经混在一起，分不出彼此。他愣了愣，弯腰拾起来。
他的房间和演员不在一层，出门，穿过走廊，下电梯，再穿过一次走廊，一路没有遇到别人。他摸出房卡，试了两次才打开。房间里没有开空调，竟比走廊还冷些。
忍不住想起从前。那是龚子棋由他做经纪人时的最后一部戏。
龚子棋进组的那段时间他把所有的精力放在敲下下一个角色上，因而没有陪同。那时他与公司在大方向上有所分歧，姚瑶对进军国际影圈似乎颇有热情，而他偏于稳扎稳打，已经看上了一部有实力冲奖的剧本，不想放弃。这是其一，其二自龚子棋与公司签约以来，他已屡次为他人的决定让步，这次若妥协可能再没有话语权可言了。
龚子棋的态度并不明朗。
“随便吧，我都好。”男人是这么说的。
“下部戏杀青了想休息，我们多久没旅游过了？”“不是才去的日本。”“那是工作啊。”至此，话题不再继续。龚子棋没有选择另一方，但在高杨看来，他确实也没有站在自己这边。
事情有所进展后他终于有时间去探班，于是没有告诉龚子棋，一个人开了两个半小时的夜车去拍摄地，想给人一个惊喜。在这样的情况下亲眼目睹同组的女演员凌晨十二点走出他的房间，当时的心情真的很难说清。
龚子棋试图分辩，高杨冷笑，说你最好别说你们只是在看剧本，不然我真的会怀疑你是不是不行。这句话貌似激怒了对方，龚子棋把他从沙发上拎起来咬他的嘴，一双手把他的肩膀捏得生疼。
讽刺的同时他感到异常冷静。龚子棋的吻，龚子棋的抚摸，龚子棋的攻势，和往常一样霸道而热烈的，龚子棋把他压在床上，扣着他的手腕和腰令他动弹不得……只是一切都好像不一样了。视线一片模糊，高杨在起伏中发现快感照常袭来，索性攀住男人的肩，不再去想……
那晚他只睡了三个小时，但睡得很好，从来没有这么好过。一直以来他在剧组跟龚子棋一起的话很难睡得安稳，一般他们办完事他会尽快回自己房间，即便过夜也得定好闹铃，确保在次日开工前离开，免得引人怀疑——现在看来未免可笑——既然连龚子棋都不在乎，就这么让女人带着他的香水味堂而皇之地离开，那他也没必要小心翼翼了。
直到快醒时才做了个梦，半梦半醒间唤了龚子棋一声，无人应答。身后传来男人平稳的呼吸声，龚子棋还睡着。高杨睁开眼睛，屋里的暗是天亮前的那种暗法。他侧身躺在那静静地想，他想，自己真的有资格责备龚子棋吗……
——
洗漱过后天更亮了一层，他钻回被子里试图补眠，却怎么也做不到了。
“早。”庄筱禾道。
“这么困呢？”
黄子弘凡刚做完造型，跟庄筱禾一起等开机。女孩边同他打招呼边打了个呵欠，拿手遮住嘴。
“我化妆的时候你还没起呢，没资格说我。”
室外晨雾还未散尽，虽早已开春但温度仍低，他和庄筱禾一人一件棉服，靠在布景用的草棚边上。草棚自身围有半圈木制的横栏，女孩站不住，窜上去坐着，终于比他高了一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发生什么事了吗？”女孩冷不防问。
“什么？”
“没，就是感觉你好像有点不开心。”
黄子弘凡愣了愣，摆出个莫名其妙的表情，说没有啊，可能太早了吧。
“也是，看你昨天心情挺好。”
“有吗？”
“拜托，超级明显的好吗？”庄筱禾翻了个白眼，“就那谁来了之后——本来听说你换了几个经纪人都不对付，还奇怪怎么突然转了性，想不到你这人这么颜控！鄙视。”
“哪听来的……”
“一些黄的绿的APP呗，”女孩话锋一转，“昨天怎么就走了也不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嘛，哥哥长相还挺是我的菜的，哎，微信有幸分享下不？电话号码也行——”
“——不行！”
庄筱禾挑挑眉。
“不行就是不行，”黄子弘凡平生第一次觉得自来熟的人这么麻烦，有点炸毛，“而且、而且人家已经有对象了，非常恩爱！热恋中！总之你别惦记了你……”
什么哥哥啊，话没说上叫得还挺亲热。
“不行就是不行，”结果被欠嗖嗖地模仿了遍语气，“不给就算了，急什么啊……”
此时有工作人员经过，同他们问好，二人如同被设定好那般，同时挺直身子点了点头。黄子弘凡没再接话，像忘了。女孩大概觉得无趣，顾自拿腿踢裙子玩。
“唉，刚刚被棠姐说了。”
“棠姐？为什么？”
女生口中的棠姐是她的经纪人。黄子弘凡蓦地扭头，见人迟疑了一下。
“也没什么。昨天不是顺路给你送了个剧本么，我跟她说，她就让我以后别这样，没了。”
他怔了怔，恍然后心里有些复杂，赶紧说都是胖子不好，回头说他去。
“真没事，谁不想偷个懒啊，”庄筱禾耸耸肩，“反正我这礼拜杀青了，可别让我得罪人啊。”
“这么快？”
“嗯。后面有个跳舞的节目——回头给我录个ID呗，大明星？”
“小意思。”
黄子弘凡刚想说加油，被打断了。远处棠姐正皱着眉给他们打手势，让庄筱禾下来，别坐在横栏上，庄筱禾一开始装看不懂，见人真的要杀过来，终于一跃而下。
“俞导也是，”女孩嘴里不停，“之前试着问了问能不能先把有我的部分拍完，被臭骂了一顿，当时想着大不了跳舞那边就算了，结果这段时间真的在赶我的进度，前几天跟我说之后恐怕还有补拍的部分，让我到时候再想办法回来……”
“大人好复杂啊。”
女孩得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结论，终于不再说话。棠姐还是过来了，一面念叨裙子皱了云云一面倾身帮人拍掉尘土，与此同时有场务朝他们招手，通知准备开机。
黄子弘凡迟钝地点点头，自己也不知道对的是什么。
跟庄筱禾还剩一场比较关键的打戏。姜敏敏在往京中送药的途中遇歹人埋伏，吴垠及时出现将其救下，意外得知这伙人非寻常歹徒，身上却有特殊的歧字家纹。坠崖前他曾从廖府手中救下一位名叫环秀的女子，依稀记得同样的家纹那时仿佛也出现过，不禁心中生疑，当即决定陪同姜敏敏进城……
今天要拍的就是这部分。
高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方书剑。
将将走到前台时小周的短讯过来，说黄子问他走了没，没走的话可以等中午了再去村子里，那时候兴许能说上话。小孩的心思一目了然，他回忆起清晨时分黄子弘凡下意识环住他，拐弯抹角地想要他多留几天，一犹豫，退房的话到嘴边变成再续一天的房费。
“知道了，你回去吧，”他打给小周，“休息休息，今天我陪他。”
车是机场附近租的，上山前加满了油，现在还够用。他开到片场周边，跟剧组的其他车辆停在一起，而后从口袋里摸了包烟出来抽。
戒掉了几个月，这段时间黄子弘凡总不在，瘾好像又回来了，而且变本加厉。高杨倚在座上，嗅自己身上的烟味。车既然是租的，也就无所谓味道会不会浸入坐垫里，他有点没公德心地这么想着，试图整理自己的思绪。
你为什么要在这，他问自己，犹豫不决的，一点也不像你。
“山路，杨哥你慢点开啊，这边不着急，俞导已经带组进林子里了，他这人拍戏也不喜欢太多人围着……”方才电话里胖子象征性地客气了两句，而后絮叨起这个以脾气不好著称的大导的脾性，他谢过后挂断了电话，其实无需多言，他对这些早已一清二楚。
俞导。他还记得当年仅仅为了龚子棋一个在他的戏上试镜的机会付出了多少，怎样心甘情愿地灌一杯杯酒下肚，怎样默许制片人的手放在自己腿上，又慢慢往上移，在口袋里留下一张房卡……高杨皱皱眉，像是被什么不存在的触感扎到了。这些龚子棋都不知情，他知道的话一定会觉得他疯了。
龚子棋。这个名字成为导致他当下困境的主要原因——他不想在片场遇到他，更不想让黄子弘凡看见他和龚子棋在一起。龚子棋可以为了见他接下一部戏，但不可能接下一部戏只为了“见”他。昨天那个看似礼节性的拥抱之后黄子弘凡的脸色冷得令人害怕，他把他钉在床上责问他和龚子棋的关系，当时没能说出实话。
为什么没能说出实话？他问自己，怕失去什么吗，不知道，不敢往深处去想。
黄子弘凡。
他转而想起那通被黄子弘凡打断的电话。近几个月来公司在谈一部电视剧的合作，以黄子弘凡将出演为筹码之一，电话那头的人名叫赵斌，正是他主要的谈判对象。如今天平已向云峰倾斜，他却在犹豫，因为不愿再逼黄子弘凡做不喜欢的事。他这次过来也是为了一句话，既然昨天黄子弘凡说了，还是喜欢唱歌，那他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然而说服赵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必须为出尔反尔付出应有的代价……
几个名字在脑海里交错，四散，最终变得稀薄，同吐出的烟一道隐没在空气之中。高杨正出神，遽然被一阵引擎声惊醒，看见不远处开过来一辆SUV，停在斜对面。
不久从上面下来一个人。高杨当即认出来，感到有些意外。
是方书剑。
方书剑有着令人印象深刻的背影，瘦削，但异常挺拔。男孩今天穿了身版型漂亮的驼色短风衣，下摆延伸出细长笔直的双腿，包裹在黑色的裤管里。高杨见他拢拢衣服，对司机说了什么后车便开走了，留下一道扬尘。他不确定方书剑是否还记得自己，为避免尴尬本不欲下车，一时忘了窗还开着，为散他手上的半支烟。
男孩目送车辆远去，转身时两人正好对上视线，都愣了一下。
“这么巧。”高杨只好推开门，“小方老师可能不记得了，我是高杨，是黄子弘凡……”
“我知道，”方书剑抿出一个笑，“之前见过。”
“今天是来探小黄的班？”
“嗯……”方书剑顿了顿，“我在附近拍戏，这两天有空，没事干，就来找黄子说说话。”
高杨点点头，“正好，”他说，“不认识吧，我领你过去。”
“谢谢……哥。”
“客气什么？”高杨发笑，顺手带上车门，咬合后发出沉闷的一声。
“叫我方方就可以——黄子他们平常都这么叫的。”
“好。”
他找了个地方把烟掐熄，此间方书剑立在原地没动，在等他，之后两人一并往剧组走去。刚才方书剑提及黄子弘凡，似乎意有所指。他知道黄子弘凡跟方书剑，加上上次见面的二人有个小群，猜测方书剑应该早已了解黄子弘凡和他的关系。
少年身上似乎有种异于他人的特质——具体是什么则说不好，硬要说大概是气场一类的东西——令他有些在意。方书剑知道黄子弘凡和他的关系，这意味着什么，不知道。
黄子弘凡说方书剑认生。
高杨用余光打量身侧的男孩，觉得是容易让人心生保护欲的类型，同这样的人说话语气都会无意间放和缓些。
“你们认识很久了吧，你跟黄子？”
“嗯。要说认识还真是很早就认识了，一开始没怎么说过话，一直到初中的时候，十三四岁吧，那时候，好像突然就熟起来了——黄子跟你说的？”
“也不是。”高杨假装欣赏周边没什么景致可言的山色，感到男孩探寻的目光以同样悄无声息的方式落在自己身上。他嗅到男孩身上的香水味，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闻到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有段时间了……不是见了张超他们一面么，就随便聊聊，那时候。”
“噢，”方书剑反应过来，旋即露出几分抱歉的神色，“对不起啊，那时候突然有事。好可惜——我跟黄子说了，下次请你们吃饭。”
“这有什么啊，”高杨笑，“哪有让你请客的——他还答应了？他也真行，这样，你们商量商量哪天有空，回头我请你们四个小朋友吃饭——啊，到了，前面就是。”
如小周所说，今日拍摄的地点不在这里，作为根据地人员也比平时少些。能看到几个场务或实习生模样的年轻人围在一块说话，其中一个注意到他们过来，探了探头。
方书剑忽然停下脚步。高杨回头，见人像有话要说。
“哥你是黄子进组后一直在这吗？”男孩问，目光直直的看向他。
高杨没有即刻回答。可能服装的问题，不同于上一次穿着蓬松的羽绒服，方书剑这样看似乎更单薄了些。他注意到男孩的脖子一大截露在外面，手却藏在袖子里，下意识捏住袖口的手指骨节处有点发红。
“没有，我也就这几天才来看看，”他说，“方方——”
“你冷吧？”
“……”
“还好。”方书剑收回视线。
对话到此为止，两人不再说什么。只见不远处一排土屋前有个门廊，愈走，聚在一起说话的那几人声音愈清晰，零星能听见“哪来的”，和“好玩”等关键词。
他于是下意识多瞄了一眼。原来被那几人围着的是一只长毛小狗，论干净程度而言，足以让人辨别出原本的毛色为白色，也就是这样的程度。
小白狗拥有一双乌黑且显示出灵性的眼睛，简直像缝上去的，十分讨喜。它倒不怕人，凑近每个人脚边嗅过一通，摇摇尾巴，此时突然看见他们，竟跑过来了。
高杨心里一惊，抬脚想走，但身体不听使唤，像被钉死在地面上。
黄子弘凡中途休息时回来，远远看见方书剑一人蹲在廊下逗一只小狗，猛然想起先前是跟他说过有要来一趟的打算。他喊了一声，男孩方才把头抬起来找了找，看见他。
方书剑站起身，目光在他一身戏服上快速掸过，没忍住似的笑笑。
“结束了？”
“早呢，等会儿继续。”黄子弘凡两步跨过去，“看见高杨没？”
“……”方书剑失语，“我看你根本忘了我要过来吧。”
边上有剧组的宣发，趁他们说话赶紧举起手机，黄子弘凡见怪不怪，依旧不与人客套。方书剑拿了包薯片，他扫了一眼，直接把手往包装袋伸，“啥时候来的？”
“等了一会——哎，手洗过没。”方书剑闪身。
“你不也摸了狗么，刚就想问了，你养的？”他弯下腰，让小狗能嗅到自己的手指。小白狗面对他的靠近露出一丝警觉，确认过气息后尾巴再度摇起来，被揉了一把。
方书剑的目光有一瞬恍惚，迟钝地辩解称刚才没有真的碰到。
“哎，不是你养的啊？我就奇怪怎么没听你讲……”黄子弘凡用手掌把小狗一身毛搓得蓬乱，旁若无人地与之对话，“那之前在剧组怎么没见过你啊？你叫什么名字，会说话不？不会说话？那握手会不？来，握个手呗……”
“别难为人家了，”方书剑讪讪，“知道你遇见同类兴奋……”
黄子弘凡刚欲反击，抬头撞见高杨从屋子另一侧绕出来。
男人一如其往常的习惯，独自一人走路时目光垂在地上，好像能感觉到自己在被盯着，抬眼就准确无误地朝他的方向看去。高杨与他对上视线后点点头，脸上绽出一丝笑意。他霎时间脑子一片空白，就把到嘴边的话放跑了。
“原来没走啊，我们高总。”
“刚接了个电话。”
高杨若无其事地在录像的工作人员身后站定，意思不言而喻。黄子弘凡嘁声，打着追狗的幌子仍凑到高杨身边去。
说来也奇怪，这小狗对高杨较之在他和方书剑面前明显热情不少，修剪成扇形的尾巴（或许是它身上少有的、显示出其有主人而并非流浪狗的痕迹）摇得很欢，不断立起来把前爪往人腿上搭，见人没有反应竟急得叫了两声。
“它挺喜欢你的么。”他说。
“是吗……”高杨怔了怔，方才跪下来让狗能够到自己。
宣传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绝佳的物料，见黄子弘凡不甚配合，就把镜头转向坐在一边的方书剑，打趣问他今天来看黄子还是看龚子棋的。黄子弘凡对人做口型，说“你先顶住”。
“方方，跟龚子棋熟吗？”
“没有吧，”黄子弘凡动动肩膀，摸狗的时候故意碰到高杨的手。或许因为昨天的事，他发现自己有点介意从高杨口中听到那个名字，尽管这只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问话，“好像哪次采访吧还是什么，让他说一个圈里想合作的前辈，他说了龚子棋，之后一直也没真的合作，就老有人问——你今晚不走啊？”
“想我走？”
“那倒不是，”黄子弘凡坏笑，“我不是怕累着你么——连夜赶路的，我是说。”
“我不回去谁喂你家猫啊？”
高杨不吃他这套，四平八稳地拿猫堵他，说话间顺手把小狗眼角的分泌物抠掉了。
“养过狗？”
“怎么了……”
“看你挺熟练的，”他说，“喜欢吗，喜欢咱也养一个，给皮卡找个二胎。”
高杨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哎，你别说，这小狗挺聪明。刚才我说握手，多说几次它有反应的，感觉能听懂，你试试？”
高杨显得有些犹豫，正要开口时被打断了。
“爱丽丝！又乱跑……”
是熟悉的声音。黄子弘凡回头，看见龚子棋，一瞬感到昨天折磨他的一切从原处慢慢地反上来。
“爱丽丝。”
男人唤了一声，小狗就朝他奔过去，围绕他转了一圈，复又跑回高杨脚边摇尾巴。
“原来这小狗是龚老师带来的啊。”有工作人员搭茬。
“脏兮兮的吧，”龚子棋笑，“昨天才洗过澡了，在山里跑一圈就搞成这样子……”
男人把目光转向高杨。
“尾巴摇得。就跟你说它想你吧，还不信——”
方书剑突然站起来。
“噢，小方也在啊？”龚子棋说。
方书剑回应了些什么，高杨没有听到。他的手机械地触摸着爱丽丝散发出体温的头颅，感到所有的血液快速往心脏集中，从而四肢一片冰凉。男人把前后无关的两句话轻飘飘地连接在一起，仿佛第一句话不曾被他说出来，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黄子弘凡几乎立刻明白过来那句话背后的含义，下意识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无助。
他能察觉到男孩情绪的变化。震动、敌意……还有一点委屈。他能察觉到黄子弘凡在很短的时间内硬生生把这些压下，然后站起来，迈出一步，不动声色地将他挡在身后。
高杨看着黄子弘凡的手，一时真的非常非常想牵上去，好像只要牵上去就什么都解决了，但现在的情况下他只要尚存一丝理智就不可能这么做。
爱丽丝似乎累了，卧在地上喘息。龚子棋见状，假意上前查看狗的情况，直接越过黄子弘凡，矮下身，单膝跪在他面前，使两人视线得以齐平。
混蛋。
高杨瞪着他。
疯子。
“叫你乱跑，玩累了吧，”男人的视线从爱丽丝身上移到他身上，“玩累了就跟我回去。”
“爱丽丝都这么大年纪了，你还把她带到这里来。”高杨沉声。
龚子棋皱皱眉，突然往前探身，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一下。
正如昨天的那个拥抱一样，男人的肢体接触短暂而仓促，没有给他抗拒的机会。高杨僵在那里，感受着皮肤上迟来的温热而异样的触觉。
“你冷吗？”
龚子棋说着，脱掉外套就想给他披上。
“龚子棋！”黄子弘凡上前一步。
“黄子弘凡！”高杨呵了一声。
黄子弘凡停住了，受伤地看着他。
“方方抽空来看你，”高杨站起身，吸了口气，逼迫自己看向黄子弘凡的眼睛，“坐那么久了，还没跟俞导打过招呼吧？”
黄子弘凡没有说话，只是这样久久地看着他——又或许只是心理作用，实际上并没有那么久。但不论如何，他终于在某一刻转过身，干脆地离开了。
方书剑还站在最开始的地方，没有挪动过位置。男孩用不带一丝感情的、看客的眼神扫过他和龚子棋，终于被催了一声，于是追着黄子弘凡的脚步，也离开了。
他无力地望着龚子棋，男人耸了耸肩，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所以，是一起养过宠物的关系吗。黄子弘凡想。
不只是从前的艺人和经纪人，而是一起养过一个宠物。那只小狗还记得高杨，见到他会高兴得舍不得走。
自然能看出来高杨和龚子棋过去的关系不一般。高杨既不对他说，他也做好不再追问的准备——昨晚还是这么决定的来着——可是当真的有什么投射出高杨和他人度过的光阴，当这些真的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没办法如想象中那样坦荡。
那就是前男友了。黄子弘凡发现自己简直在意得要死。
高杨跟龚子棋以前是什么样的，谈过恋爱吗，还是玩玩而已。他没法绕开这个。高杨又怎么定义自己和他黄子弘凡的关系呢，在谈恋爱吗，还是……玩玩而已。
“你回去吧。”方书剑突然说。
两人停下来，黄子弘凡没说话，在方书剑面前他没什么好装的。
“你回去吧。”方书剑又说了一遍。
黄子弘凡看着地面，点点头。
该不该庆幸，他回去的时候龚子棋已经不在那里，高杨是一个人。
他过去，朝自己停保姆车的方向扬扬下巴。高杨也不意外，只是看了他的脸一眼就站起身跟他走了，黄子弘凡猜自己脸色大约真的挺难看的。
二人行至车前无人的地方停下，男人的手一直插在口袋里，他牵不到。高杨依平常习惯率先上了车并给他留出位置，末了见他只是站在那，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怎么啦？”
黄子弘凡立在车前，把手搭在顶篷上。他低垂视线，男人仰视着他，被他的阴影所笼罩的脸透出一股天然的无辜和问询。怎么了？他想，竟然还好意思问他怎么了？
声音还这么温柔……
黄子弘凡的手指动了动，攥成拳。他忽而感到从刚才开始就堵在胸口的什么炸开了，完全没有抑制的可能，身体于理智之前做出行动，两人反应过来时他已倾身探进车里，用膝盖抵住座椅借力，硬生生抓着人的手腕将人往自己身边拉近了几寸。
“黄子弘凡……”二人此时的距离已相当近，是互相能感受到呼吸的程度，高杨吃痛，但也没怪他，喃喃了一声他的名字。
黄子弘凡回神，看着高杨微张的嘴唇愣了愣，顿时觉得一切不知怎么发泄一通才好的情绪都哑了火——但不是平静下来，根本没办法平静下来——只是单纯为自己的举动而沮丧。他放开高杨的手，发觉腕部已被自己捏出一圈红痕。
“抱歉，”他躲避着高杨的视线，“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就是，”他说，“就是，你从什么时候开始都这么叫我了？”
“……”
高杨没有回答，他等了等，正要抽身退开些时突然被抱住。男人凑上来，双臂环住他，独属于此人的味道立刻充盈在鼻腔。黄子弘凡霎时感到眼睛有点发酸，也不顾是否破坏妆容云云将鼻尖埋进高杨的肩上，被摸了摸头。
“对不起，”高杨说，“是我不好。”
“谁要听你道歉了……”
他们一个在车内，一个在车外，两人以多少别扭的方式抱了一会，直到高杨慢慢松开他。
黄子弘凡的手还停留在高杨身上，此时恰是“应该好好说点什么”的氛围，高杨似乎也有此意。男人舔舔嘴唇，这是他组织语言时下意识的习惯，可不待他说些什么，手机铃声在这时候响了。
高杨摸出手机，抱歉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按下接听。
“喂，敏姐……”
“……”
他让开了些，男人就擦着他的身侧挪步至不远处。高杨说得不多，基本只是应声，他盯着男人偶尔微微点头的侧影，叹了口气。
黄子弘凡把目光移向别处，感到方才的不耐烦又重新蒸腾上来。
“好，我过会回给您。”
看来通话告一段落，高杨快步返回来，被他堵着推到车身上。
“别被人看见……”高杨轻声。
“看见又怎么样？”
黄子弘凡上前一步，用手环住男人的腰。他将下巴搭在男人肩上，发觉高杨在他凑近时缩了一下，不禁笑着问是不是以为我要亲你了。
“烦人。”高杨拧开头。
“我才烦你呢。”
高杨如同叹息一般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他们的胸腔彼此贴着，能感觉到对方呼吸时身体轻微的起伏。
“我现在就是，又想你多陪我几天，又想你赶紧走了就好了。”他闷闷地说。
“我……打算明天早上走，之后有事给我电话。”
“行，”黄子弘凡点点头，“筱禾要杀青了，今晚请剧组吃饭。你等我会儿，我尽量早点。”
“好。”
他犹豫了一下，摸到高杨的手牵住。
“手好凉，”他说，“我都没注意到。”
“我不冷。”高杨皱眉。
黄子弘凡没有理会，从车里找了件外套披在高杨身上。时间有限，他没法待太久，走出去一些后回头看了一眼，看见男人默默地把外套脱下来，抱在胸前。正如一年前的某天，高杨感冒了，他把衣服脱给他，男人没有穿上，也没有还给他，只是如现在这样抱在胸前。
高杨走出电梯，欲按脑中默念的数字寻找与之对应的门牌，而后发现根本无须如此麻烦——男人直接等在走廊上了。
“看你表情，这么不想见到我？”龚子棋笑笑。
几分钟前收到短信，男人问他要不要聊聊，然后不由分说发来一个房间号，之后不论电话还是讯息都再也不回了。时间还早，黄子弘凡跟庄筱禾关系不错，既然有杀青宴不至于这么快回来——抱着这样的念头上了电梯。他望着上升的楼层数时被一种与早晨类似的、恍惚的即视感侵袭。
“就在这里？”高杨没承他的话。
“要进来吗？”龚子棋靠在门上，“我倒是不介意。”
高杨轻蔑地笑了一下，没有挪动脚步。
酒店里暖气充足，男人因而穿得分外单薄，脚上耷着双拖鞋，衬衫从上至下开了两颗扣子，为拍戏养长的头发已经几乎能搭到肩上。男人敛起笑容，站直身子后朝他逼近了两步，原本不知是否刻意透出的有些吊儿郎当的气质立刻荡然无存。
高杨下意识呼吸一滞。
“真的不来么，”龚子棋附在他耳边，压低声音，“我说了我不在乎——”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猜，应该是你想说什么吧。”
“你——”
龚子棋耸耸肩。
男人方才说话时刻意前倾了些，以至于有气流喷吐在他颈侧。高杨后背发热，开始后悔穿多了衣服。
“爱丽丝……”他看着脚尖的那片地毯，“你送走了？”
“还没。”
“感觉，泪痕变严重了。”
“年纪大了，没办法。”
“知道她年纪大了还折腾她，”高杨莫名感到一股难掩的怒气，“这么远，还在山里，也不拴个绳，要是跑丢了——”
“高杨，”龚子棋看着他，“你是在怪我吗？”
“我怎么敢怪你呢？你把她照顾这么好——”
“那你自己听听看你在说什么！”男人抓住他的胳膊，眼神晦暗不明，“我们两个，在这里，你跟我说这些？”
“没记错的话叫我过来的应该是你吧，”高杨冷笑，“怎么，现在怕让人撞见了？松手！”
“少他妈曲解我的意思，高杨，这么多年我怕没怕过别人知道我跟你，你自己心里清楚。”
高杨知道自己的上一句话彻底激怒了对方，从手臂被抓住的地方传来的强烈的痛感正明明白白地展示着这一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龚子棋但凡说话最终都会变成这样，他不想认输，但他打不过龚子棋，这是最糟糕的。
“那你想听我说什么？”他看着男人瞳孔中映出的自己，突然冷静下来，“我跟黄子弘凡的事么，那我现在就可以说给你——”
他没能说完这句话，龚子棋突然目光一沉，把他拽得往前踉跄了一步。男人顺势勾住他的腰，将他往墙上推去。在力量面前他即便有所防备也无计可施，男人扣着他的身体，用一个无比强势的吻堵住了他的嘴。
“高杨……？”
混乱时黄子弘凡的声音突然从龚子棋背后传来。
龚子棋停住动作，从手臂，到身体，再到紧贴的嘴唇，慢慢松开了他。他僵在被龚子棋按在的那面墙上，试图从喘息中找回自己的呼吸，不料脚下一软，被扶了一把。
黄子弘凡的样子在龚子棋转过身的一刻终于彻底暴露在他的视线内。
“高杨。”他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
高杨看清他眼神的变化。男孩眼睛里的光明明灭灭，从能把他灼伤渐渐降到冰点，直到失去所有温度。
手臂一纵一纵的疼。高杨笑了一下。
TBC
下章最后一辆车，然后还有五章左右就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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